強化校園性別事件受理窗口功能的芻議*

教育現場 / 性別平等「愛」好好教

王紀軒｜中國文化大學法律學系副教授（具教育部校園性侵害性騷擾或性霸凌調查專業人才庫專業資格）
黎勝文｜中國文化大學法律學系、心理輔導學系雙主修大學生

＊本文主要內容，由王紀軒撰寫；涉及心理學部分，由黎勝文為之。此外，感謝時任中國文化大學學務處組員沈佳君提供寶貴意見。

前言

盛夏的午後，某男學生甲獨自走進學務處，支吾詢問「性別事件 ¹」如何申請調查，性別事件受理窗口（下稱性平窗口）的承辦人員乙女聞之，立刻上前親切說明；未料，甲生沉思半晌，未多表示便轉身離開。翌日，甲生再度前來，忸怩告訴乙女，昨日在男廁解便時，被同系男同學丙偷拍，欲提出性別事件的調查申請。案經受理，依法調查處理，令丙生接受適當的懲處、心理輔導及八小時的性別平等教育相關課程；同時，給予甲生支持與關懷。

[1]所謂性別事件，依性別平等教育法第2條第7款，係指「校園性侵害、性騷擾或性霸凌事件」，且性別事件一方為學校校長、教師、職員、工友或學生，他方為學生。

前開性別事件，在個案上，或已妥善處理；但是，細究過程，可能發現疑問──為何甲生第一次面對性平窗口時，未提出申請調查？是甲生還在確認自身感受，或擔心校園人際關係，抑或性平窗口存有「障礙」。本文以為，雖然各種原因均有可能；惟就當前的性平窗口運作機制而言，恐怕確實有值得改善之處；若能調整修正，應當更能發揮性平窗口的功能。

性平窗口的業務

學校的性平窗口，即《性別平等教育法》（下稱性平法）第9條，處理學校性別平等教育委員會（下稱性平會）有關業務的「專人」；此專人承辦的業務有：受理申請調查或檢舉、輪值小組或調查小組的會議準備工作、調查小組的訪談紀錄、性平會會議的準備及會議紀錄、性平會的相關公文製作等。平心而論，性平會有關業務的工作並不輕鬆，且承辦人員多有其他學校業務在身，非僅處理性平會的相關業務而已；倘若性別事件接二連三發生，承辦人員更是辛勞。

通常，性平會承辦人員，在負責受理性別事件的申請調查或檢舉，或居中聯絡、協調調查小組會議的相關事項時，被稱為性平窗口。性平窗口的工作，頗有壓力，因為在受理申請調查時，必須面對當事人等的疑難，甚至負面情緒；性別事件被決定受理後，又要忙於協助籌組調查小組、聯繫當事人等出席調查小組會議、繕打訪談逐字稿，乃至於留意結案期限等。毋庸置疑地，在性平會的有關業務中，最為複雜惱人者，莫過於性別事件的處理；此時，性平窗口的角色十分關鍵，若熟稔性別事件處理流程，將使性別事件的處理，事半功倍。

也因如此，教育部多次辦理性平會承辦人員的專業交流、經驗分享活動，其中的重要項目之一，必是促使承辦人員熟習性別事件的處理流程，以及相關行政作業。誠然，在校園現場，教職員工面對性別事件，多避之唯恐不及；畢竟，性別事件涉及人與人之間的緊張對立，處理過程稍有不慎，或遭遇情緒激憤者，不但可能被人惡言相向，甚或落入沒頭官司。在性別事件的處理過程中，性平窗口是第一線，其所承受的壓力，不難想像。是故，建構更優質的性平窗口制度，不僅是減輕承辦人員的壓力，更可能進一步提升性別事件的處理效能。

性平窗口的改善建議

對於性平窗口的改善，本文建議是：第一，各校性平窗口宜設二人以上，且至少有一位不同性別者；第二，性平窗口傳承活動的精緻化，雖未必如同性別事件調查人員的培訓那般嚴格，但宜擴大且深入的舉辦。

一、性平窗口的人員設置
眾所周知，多數學校的性平窗口僅有一位，縱有職務代理人，但多半不熟悉性別事件的處理事務，且通常也不願意觸碰；且因僅有一位，所以性平窗口的生理性別單一，難有讓申請調查人選擇性平窗口性別的可能。然而，居於性別事件處理第一線的性平窗口，是性別事件的當事人等，對於學校處理性別事件的第一印象，性平窗口的重要性，可能超乎目前制度設計的想像。

性平窗口扮演關鍵角色，形塑當事人等對於學校處理性別事件的第一印象；尤其，對申請調查人而言，更是意義重大，因為性平窗口極可能是在整個性別事件處理過程中，申請調查人首先求助的對象。是故，性平窗口的設置，能否符合申請調查人的需求，或許是制度思考的主要重心。

基此，性平窗口宜設二人以上，且至少有一位不同性別者。今若有人提出性別事件的調查申請，結果學校卻回應「承辦人員不在，請明天再來」，申請調查人將作何感想；將心比心，遭遇性侵害、性騷擾或性霸凌後，要站出來指控，是需要勇氣的，學校豈可因承辦人員不在、職務代理人不知所措，而傷害申請調查人。無論何種形式，至少應有二人以上熟稔申請調查性別事件的受理流程。又，應設有不同性別的性平窗口，以建立申請調查人可以暢所欲言的平臺。試想，當男性作為申請調查人時，可能不好意思在女性的性平窗口說明事發經過；反之，女性的申請調查人，也可能羞於對男性窗口敘述事件的來龍去脈。或許在受理之初，便讓申請調查人有權選擇受理性別事件窗口的性別，使其對性平調查更具信賴。

二、性平窗口的教育訓練

一般人時常藉由自身經驗，賦予事物定義，作為思辨基準；此被稱為捷思法 (heuristics)（鄭麗玉，2006，頁154）。在性別事件的處理上，因捷思法而存有先入為主的風險，可能導致錯誤，諸如通常加害人是男性、被害人是女性的刻板印象；又或同性之間的性騷擾只是嬉鬧，異性之間的性騷擾是出於一方的不端莊。這些謬誤的成見一旦發生，不僅顯示處理人員欠缺同理心，且不尊重個案，更可能進而造成「微型攻擊」(microaggression)（林家興，2014，頁69），對當事人，特別是被行為人，形成二度傷害。

性平窗口的業務，有其專業性，相關的訓練，相當重要。可惜的是，在教育現場，時常聽聞部分學校的性平窗口，直接由未經訓練的行政人員或教官充任，如此一來，在受理申請調查的過程，性平窗口可能因捷思法，不慎造成誤會，可能傷害當事人而不自知，甚至使其喪失對校園處理性別事件的信心，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現今，教育部花費許多心力在性別事件調查人員的培訓，值得肯定；但是，對於性平窗口的培訓，就相對單薄。以2019年全國大專校院性平會運作傳承座談會為例²，雖有涉及性平窗口業務的主題，但重心仍集中在讓性平會承辦人員瞭解性平法令，或交流性平會運作經驗等內容，對性平窗口業務無太多助益。其實，多數學校的性平窗口，亟待解決的任務，就是處理性別事件的相關作業，若教育部對此籌辦性平窗口的專門培訓，相信更有實益。再者，當前的性平會運作傳承相關活動，內容豐富且涉獵廣泛，固然可見教育部的用心，惟是否皆宜由性平會委員、執秘或承辦人員參與，不無討論空間。譬如，主題是推動特殊教育學生性平教育的相關活動，由較理解特教生需求的諮輔人員參與，再由諮輔單位提出執行意見，供性平會討論，可能更具推動的效果。

[2]該活動的議程、主題等資訊，見108年度全國大專校院性別平等教育委員會運作傳承及座談會報名簡章，https://gender.ntunhs.edu.tw/ezfiles/21/1021/attach/67/pta_33077_9623999_15807.pdf(最後瀏覽日期：2020/2/6)。

結語

在教育現場，性平教育的推動，性平會甚為重要；而性平會的運作得宜，承辦人員則功不可沒。目前，性別事件的處理，堪稱性平會有關業務的重心，也是性平教育的主要體現之一。在性別事件的處理流程上，承辦人員作為性平窗口，備極辛勞，學校應珍惜，並給予適度支持。於此同時，在規範上，應當建構合宜的性平窗口人力配置；在培訓上，應當提供實用的性平窗口教育訓練內容。

對於規範部分，建議在性平法第9條新增第3項，明文「專人」應置二人以上，且應有不同性別，使性平窗口在受理申請調查時，能夠滿足申請調查人的需求，並增進其與學校之間的信賴關係。如此一來，性平會有關業務的處理，也能有更充足的人手，有助於校園工作的分配公平。對於培訓部分，宜針對性平窗口的業務，進行專門的教育訓練，除了性平法令的知能、技術性的作業操作等，更應提升性平窗口與性別事件當事人等的溝通能力。相信妥善的性平窗口機制，能夠強化性平窗口功能，讓性平調查程序更加溫暖，進而完善性平教育的落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