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實兩次 BL 與女校的相遇

特別企劃／用「BL」做性別

林秀珍｜國立臺南女中教師

緣起動機

能否與青春期的高中生談談BL創作呢？可以的，筆者任教於高中女校，曾經在2016年3月與2020年9月，分別在女校校園中舉辦過BL大型講座與認識BL文本小型學生工作坊，這兩場一大一小的講座皆邀請劉品志老師（Cocome）主講。

面對BL文本在高中女校校園的影響力，筆者就這兩場學生反應做現場觀察，提供給教學現場的操作與家庭親子間的分享作一參考。

第1次現場演講紀實

2016年劉品志的碩士論文出版，書名是《腐腐得正：男人的友情就是姦情！》，我本身不是腐女，也不是動漫迷，但如何從社會學的角度切入觀察人類的感官行為，這方法頗令人好奇。再加上我的實習老師與小老師竊竊私語的談著我所不了解的話題，種種好奇動機，促成了這場演講的進行。

但沒想到的是，我太小看BL族群的強大，當天，光入場就大排長龍，甚至將整個演講會議廳擠爆，女孩們說坐在地板也沒關係，有空間站著也行，無法想像女孩們寧可犧牲自己的社團時間也來擠塞兩小時。整場演講笑聲不斷沒有抱怨，但歡愉的感情讓我感受到彼此間的默契。甚至，演講後在校園間，曾來聆聽的女孩，路上偶遇也會投射歡愉的眼神，哇！那不是師生的位階眼神，是充滿友情的自然青春打招呼的幸福。

簡單來說，我似乎也理解了文學中所說的快感，那暢快的宣洩是在校園中頗壓抑的情緒，也在禮教束縛中不可逾越的表現，那一條自我克制的有形無形的線，在校園是成長過程中的鴻溝。

我繼續帶著探索的心陪伴這群女孩，原來圍牆還是高了些。

2016年臺南女中舉辦BL講座，邀請《腐腐得正》作者劉品志以社學角度切入BL文本與腐女的關係，講座顯現場笑聲不斷。（林秀珍提供）

第2次小型工作坊紀實

有了上次舉辦演講的經驗，隔了4年，2020年，8月新生訓練時，學生們彼此初認識，不少女孩在自我介紹時，把閱讀BL小說告訴大夥，有人尖叫，立刻搶話說著我也是；但也有人不明所以地望著同學們那充滿張力的表情，顯得有點不知所措。臺下的我瞬間有了靈感，對女孩們說：「咱們9月份的語文工作坊，就一起來認識BL是什麼囉！而且班上已經有BL小老師了！」

課程的設計不難，大框架是從語文角度入手，社會學探討為輔，並且採用小班討論的模式，每個人參與工作坊之前要先看看劉品志講師的資料，並事先設計兩份學習單(一是聽講之前的看法，二是聽講之後的想法)，有別於上次採用演講，聚集同溫層的熱鬧。

這是小型以班為單位的工作坊，人數約35人，除了自己班上的學生，女孩們也邀請了5位男同學一起參與。此場講座進行的時間是2小時，因為可能有些同學不甚了解，所以我先發問卷讓他們在講座前先思考，接著透過劉品志老師用社會學分析的角度談過之後，再寫寫學習單。

以下是學習單的8個問題以及學生參與工作坊之後的回饋，我也簡單作個分析與探討：

#妳看過BL嗎？喜歡還是不喜歡？原因是？(這題鎖定對BL的認識，看過BL的學生，對於喜歡的原因則回答血脈賁張)

令人興奮
可以看看帥哥，看了就莫名的心情舒暢
跟男女配對不同，頗新奇的
這是感情的一種

這次工作坊不是同溫層聚集，有別於4年前的大型演講，因此有從未看過BL文本的學生。但基本上的回饋是就算不是BL迷，透過劉老師的帶領，也明白這是文類的一種，雖不是喜歡，但能理解文學的形式展現。

#班上看BL的人多嗎？

多，多，多多，多多多。

幾乎回答這題頗一置性，就是多。另外補充說明這是鎖定女校班級的問卷，而此次工作坊也有他校5位男同學參與，他們認為不曾看見同學特別討論。

#妳覺得為何會出現BL這樣的文本？

好奇或想記錄自己或他人的故事，對男性之間產生的化學反應感到興趣所以出現這類作品
「性向」這東西一直存在，只是有無問世而已，喜好也是，隨著社會風氣開放，市場的需求促使供給的增多
更大的自由去編寫，而且女讀者可以跳脫自我恣意閱讀；
多元思想的進步，人民思想的開放
本來就存在了
女生們多少會羨慕男生沒有心機很有義氣的友情，進而把友情轉為愛情；
閱讀這類文本能跳脫刻板印象

以上的學生看法基本上可以得知從讀者自身觀察想像文本的誕生，諸多扣緊社會脈絡來看，環境的自由讓書寫更淋漓盡致，也從青澀青春的人性面向談文本的清新情感。

#妳會跟父母討論BL？或是告知這樣的興趣？會跟不會的理由是？

不會，爸媽好像有點恐同，講了也沒有意義
不會，家裡風氣較為保守，平常也沒有聊
不會，怕被父母罵，未成年就看BL
不會，畢竟大人也不知道BL，解釋後說不定還會被唸
不討論但有告知，但他們沒有多大的興趣
不會，因為他們嚴重厭惡
會啊，會和父母分享班上的事，當然也包括BL。

如果將此題放大來看看青少年的親子關係，可以想像彼此所設的安全防火牆，以及差異性的價值觀。

#妳是否認同自己是腐女？如果是的話，對妳來說腐女的定義？

就是談BL會很興奮就是腐女
腐女適用於「愛看BL」的女生身上
腐女是擅自設定攻受，自行想像劇情的發展
可能是，微腐女吧！

在32份學習單中，9成的學生不認為自己是腐女，但想像閱讀BL文本的情境，會有甚麼狀態？對沉迷一樣事物的定義有所解釋，並從中思考自己的情形。

#妳覺得男生如何看待BL這樣的文本?

喜歡的會享受故事，但身邊男生通常會覺得奇怪；
我認識的男生大部分覺得BL很噁心，但有一兩位男性不會排斥去看BL小說；
覺得和一般言情小說不同，或許有男同志會從中找到歸屬感；
國中和男性朋友說過，他一臉疑惑；- 可能會當成這是女生的興趣，就像男生喜歡百合一樣；
男生可能不太能接受；
我有遇過一個男生送我BL小說，但我認為直男不會喜歡。

此題女孩們的觀察普遍認為男生不會接受，和之前的問題在自己班上看的人，以及很多同性同學中聊起，截然不同。我的解讀是有些話有些想法可以在閨密之間聊起，女性友人對於共同情緒的感覺可以有默契的意在言外，然而，對於生理異性間多了層解釋的功夫，以及彼此若不夠熟識信任，連話題也是有距離的。

#妳覺得BL跟現實的男同志是否相同？又同或不同原因為何？

應該是有所不同，小說會比較浮誇，但現實不同；
可能相同，作者本身有經歷或觀察過；
不全然相同，漫畫和文本之所以風靡，是因為現實觸之不及，所以寄託創作，從而實現幻想；
無論是否為BL，許多愛情文本都將戀愛描述成除了浪漫，啥都沒有，其實現實中也會遇到各類問題，尤其是同性之愛，可能遭到父母反對，或社會眼光，比起小說漫畫，現實中的他們更為辛苦；
不同，愛沒那麼容易；
不同，因為BL是為了女性而寫的，可能會設定迎合女性讀者的內容，而這些內容可能跟現實男同志的行為以及思考模式有所出入。

基本上，女孩們將文本與現實有所切割，認為BL太過唯美化，而現實社會對男同志是不友善的，而男同志在面對社會也是辛苦的。女孩們的作答有著體貼的溫暖，也對社會殘酷的刻板不友善下註解。了解性平價值觀應該還是一段漫長的運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