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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因為制服,也不止於制服

特別企畫 / 服儀解禁 — 撕掉制服底下的性別標籤

許媛婷|社會系畢業生

2010 年臺南女中學生在朝會時集體脫下長褲、亮出短褲,向學校抗議不合理的服儀規定; 2015 年臺中女中發起「自己的短褲自己穿」運動,爭取穿著短褲上下學的權益;2016 年北一女中「短褲自由陣線」、景美女中「黃衫學潮」集結學生對於服儀規定的意見,向校方表達訴求。

一系列的制服反抗運動讓大眾重新思考「服儀規定」對學生的限制與意義,引發討論的浪潮,教育部也在 2016 年下函放寬高中服裝儀容規定,同時也禁止學校處罰服儀違規的學生。然而,「制服」僅是學生爭取權益的其中一項議題,對於這些學生而言,服儀抗爭運動有著更深的意義。

較為新聞報導或大眾討論的制服抗爭運動,幾乎都是由女校學生所發起,男校則較少有相關抗爭。

多元教育家長協會理事鄭斐文老師認為「制服」本身就是一種標籤,而女性又特別容易被貼上與「規矩」相關的標籤,不僅裙子穿得太短容易被旁人閒話,女學生參加比賽時也總被要求穿上裙子才符合禮儀。「乖巧」或「禮貌」的正面形容轉化了「女學生應符合某種女性氣質」的不合理要求,女學生在這樣的引導和鼓勵下往往無法輕易做出其他選擇。

畢業於景美女中的黃靖茹同學則提出「學校常常將校譽和制服連結」的觀點,大眾對於女校有既定的期待與印象,而校方為了維護學校的「良好形象」,總是在服裝儀容上對學生做出嚴格的要求,加上有些服儀規定行之有年,甚至成為學校的特色,因此不僅僅是校方,有些學生也無法割捨這些具
有學校代表性的服儀規定。「制服」作為維持女學生的形象的重要關鍵,女校的服儀規定和服儀違規的懲處往往比男校嚴格,嚴苛而死板的規定促使學生重新思考和討論服儀規定的意義。

曾有女校學生在和校方爭取穿著短褲進出學校的權利時,被校方以「短褲會露出臀型」的理由拒絕,這種帶有負面預設的解釋讓許多學生無法接受,但礙於學生與校方的權力不平等,爭取短褲進出校門的議題也不了了之。

認知到學生與校方處於不平等地位的靖茹,決定喚起學生對於權利爭取的意識,而服儀規定中最枝微末節的「白鞋白襪」就是「黃衫學潮」決定切入議題。

「我們討厭的從來都不是制服,我們要爭取的是跟學校平等對話的機會。」靖茹說起「黃衫學潮」的經驗,將服儀反抗運動的焦點從一般討論「制服功能」的正反論述中拉回「學生能為自己權利站出來」的學權意志。不同於新聞媒體的報導, 2016 年景美女中的制服反抗運動並不是學生集體向校方抗
爭的運動,而是一群反對不合理服儀規定的學生向其他同學倡議、宣傳這項議題的活動,比起集結學生去反抗校方,「黃衫學潮」更希望能讓其他同學注意到這項議題的不合理性和爭取權利的可能性。

關注於「推翻鞋禁襪禁」的新聞報導引起部分支持這項規定的學生的反彈,靖茹回想當時的情況,說道:「當時很多學生覺得我們不具有代表性、沒有正當性。」即便如此,她們依然認真地在粉專上整理相關問答,與同校學生積極討論,外部力量的關注使得許多原本不發聲的學生開始重視這項議題,學生不再只是就「保守」或「開放」、「有功能」或「沒功能」的二元分類做出選擇,而是在不斷討論和對話之中展現自我意志也為自己爭取權利。

北一女中「短褲自由陣線」的陳怡璇同學在受訪過程說明,女校爭取服儀鬆綁的過程不僅遭遇到校方權力的阻礙,也存在著內部對於性別秩序的深刻反省。為了消解與校方對話不平等的困境、引起學生對自主權的重視,她們選擇拍攝影片傳達身體自主和自主決定的價值,刺激學生重新思考舊規定的新可能,也鼓勵學生勇於表達自我意志。

鄭斐文老師也認為服儀抗爭運動能探討更多的議題:「我們可以看見不當管教,可以討論師生的權力關係,以及學生的校園參與、身體自主權和學校傳達給學生的教學的內容。」學校教育給予學生的不應該是一套不可挑戰的觀念,也不應該預設學生自主決定的負面效應,學生有思想和創造的自由,在這樣的基礎之下,校方應該保障學生平等發言的機會,讓他們有足夠的空間去激盪與討論。

學生之所以組織這些行動從來就不只是因為「討厭制服」,他們要爭取的也不只是服儀規定的鬆綁。在學生反思的意識萌芽、自主意識抬頭的情況之下,「服儀抗爭運動」的意義不應該被簡化為「叛逆」、「不知足」、「造反」等負面形容,學生的集體抗爭也不應該被權力的不平等所壓制,當學生向舊有規定提出挑戰的同時,也是學校、媒體和一般大眾反思舊有體制的機會。「服儀抗爭運動」作為學權意識的抬頭,不會止步於制度層面的改革,學生在抗爭運動中累積的經驗會滋養他們反思、自主和實踐的能力,學生不再只是被動接受教育或規範,也能在校園裡自我創造、自我培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