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企劃 I / 臺灣女里長
黃麗伃|第 13 屆新北市三重區永安里里長
我是黃麗伃,1992年出生,今年28歲。2018年12月25日,我正式就職,擔任新北市三重區永安里里長。
三重是我的故鄉,小時候常常看見阿嬤會協助老里長為人民服務,便立定以當里長為志向。所以不管朋友同學家人,都聽過我想當里長的這個夢想。也因為如此,常常擔任班長及小老師等領導者的職務。但在求學過程中,我也會對未來感到迷惘,或是為了現實考量先擱置夢想,大學選擇不是自己喜愛的科系,而是比較好找工作出路的資管系,但是我不曾忘記自己想成為里長的這個夢。
參加培訓堅定參選決心
也許是不了解選舉生態,也許是初生之犢不畏虎的衝勁,我恣意決定投入2018年的里長選舉。勇敢地踏出了參選這一步,我心裡就想「就試試看」,「放棄了這次機會就還要再等4年,而人生沒有幾個4年可以等待」。但是家人、朋友、同學還是以為我只是像過去一樣講講而已,並沒有人把我當成一回事。
直到我自己打版、設計廣告文宣、找廠商印了一萬包的面紙送到家裡的那一刻,我爸媽才相信了「喔!真的有這件事」;親朋好友也開始擔心、開始勸退,「里長不好選」、「做里長很複雜」、「你選不上啦!」、「選不上很丟臉」諸多負面言論,每天在我耳邊環繞。當時我就想與其每天聽著他們碎念,不如去街頭巷尾發送我的面紙和民眾互動,既然我已經決定參選,就算沒有人支持我,我還是要做給他們看。
在這段準備過程中,我參加台灣婦女團體全國聯合會(以下簡稱婦全會)舉辦的女里長人才培訓工作坊,讓我更堅定了參選的決心,婦全會提供了很好的平臺讓很多從事社會服務的團體可以進行交流,也有成功的師資團隊為我們輔導,讓我在制定競選策略上得到很大的幫助。學員之間的相互打氣,也讓我感到不孤單,覺得繼續走下去就對了。
選舉前幾乎半年,每天的走街、拜票、發面紙,為的就是增加曝光度,讓更多人認識自己,過程中女孩子一個人,總是有老伯伯也藉著你跟他握手拜票的過程中吃豆腐,但我可以忍,那個當下我認為這是一個過程。在看見我努力後,爸媽也開始陪著我發面紙,陪著我站路口,陪著我向里民描述我的參選的動機和改變里內的決心。慢慢的有更多的鄰里鄉親看見了一個很活潑的年輕女孩想為鄰里改變的決心,有更多的人願意靠向我的身邊,幫助我打贏這場選戰。當然也還是有很多人質疑,太年輕、沒經驗、小女生會喬事情嗎?……等等諸多質疑,我就回一句「給我做做看你就知道了嘛!」
當選後才是真正挑戰
最後的開票結果,我以兩倍的票數勝過前任里長。確認當選之後,一切才是真正的開始,對我來說里長不僅僅是一份工作,更是我對里民的承諾和責任。過去被動的服務態度和鄰里服務團隊的鬆散結構必須被改變,因此在任用這些前任里長的團隊成員時,我告訴大家我希望這個里要改變必須要先從我們這些為里服務的人開始,如果能夠認同再請加入我的團隊。
大部分的志工都是婆婆媽媽,也因為我是女孩子很容易跟婆婆媽媽親近,就算有意見相左大家也都會柔性討論,志工們之間不再只是聽里長一人指揮的一言堂,而是大家彼此分享討論,也更加有組織的分工合作,除了增加向心力,也更有效率。
永安里從日常活動、基礎建設、志工服務全部都變得積極主動。遇到里民調解爭紛時,我會分開聆聽,不讓他們直接槓上,平衡並減少雙方的摩擦,這對鄰里和諧中有著很大的助益。我想這是女里長的特質吧,用溫柔而堅定的力量服務。
不過我也有感到受挫的時候,尤其面對不講道理的酒醉人士,總是有著很大的無力感,喝酒不犯法,但這些酒後不理性行為卻會帶給別人煩擾。
我記得有次半夜3點左右,突然聽到汽車長鳴的喇叭聲,原來有醉漢欲酒駕返家,不慎醉倒壓在汽車喇叭上,但夜半的聲響已經影響了附近的住戶,很多人紛紛探頭看,我直覺是必須要停止噪音,而將那位先生的車門打開、轉動鑰匙將汽車熄火後並報警。後來醉漢看見警察來了可能就酒醒站起來了,他身高有180公分,嚷嚷著:「這個查某亂報警就不要給我遇到」、「警察先生我有事要來跟這小姐算」,還作勢打人。所幸警察一直在我身側,醉漢也不知道我是里長,後來警察把醉漢押回派出所才結束了鬧劇。
儘管整起事件我沒有受到傷害,但是心裡還是有一些震盪,我返家後坐沙發稍作沉澱,一沉澱便是10來分鐘,因為我確實有產生恐懼。有的時候也會想著如果我是男的壯一點,那個人還敢這樣嗎?真的還是要學一下防身術,畢竟這世界大部分人選擇旁觀,而救援也是需等待,女生還是必須學會保護自己,不論何種身分就是會有那種因為妳是女生欺負妳的人。
服務兩年後的自我成長
從擔任里長開始兩年多以來,讓我見到社會百態,也經歷各種挑戰並學習成長,我改變了過去的服務模式,永安里環境由三星變成五星,防災表現獲得市府認證,也榮獲績優巡守隊,里內的活動更是絡繹不絕,滿足里內長者及家庭主婦社交需求。里內也不會再有人說「里長都在泡茶」、「沒看到里長」、「女孩子不會做事」等雜話,反而都是讚美的佳話。那些曾經不看好的人,也因為慢慢認識而放下成見,取而代之的是擔心我如果結婚了不再擔任里長,永安里是否會變成以前的狀態。我就會笑笑地告訴他們,對於家務,我和另一半都會抱持「人人有責任,人人可承擔」觀念,互相支持,所以工作和家庭是可以平衡的,對永安里的服務也不會中斷。
雖然當任里長「沒有薪水」,事務補助費也與里辦支出打平¹,付出與金錢上的所得未成正比,但這些榮譽感以及心靈上的收穫看見長輩們里民們的笑容和讚美,還是讓我得到了很大的滿足。
[1]里長並非為公務人員,為一般的地方民意代表,並無任何公務員職等與勞健保。里長每個月所能動用是由區 公所撥款至該里帳戶的每月 $45,000 的「事務費」,多用以支付里辦公室水電費、網路電話費、影印費、文 具與雜支等費用。(參見臺灣事實查核中心,https://tfc-taiwan.org.tw/articles/6208;〈新北市各區公所常用 主計法令彙編〉(新北市政府主計處,2020,取自 https://www.xizhi.ntpc.gov.tw/uploaddowndoc?file=xiz hi11/202101041710150.pdf&filedisplay=ac-ma02.pdf&flag=doc)